飛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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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CJ] 僅為我們所知之處(上)

卡茲被岩漿噴個正著。喬瑟夫目送他越飛越高,到陽光刺眼,無法目視的程度。他在光中努力睜著眼睛。火山爆發的氣流仍然帶著他上升,但不用多久他就會離開這個路徑,然後就等著下墜,撞擊地面,碎成肉餅,也許還會被其他石塊輾過,面目全非。

那倒是個好死法。不供追悼,也省得別人對他的遺體胡思亂想。

胡思亂想,他現在也無事可做,只能胡思亂想,不曉得撞到地上會不會很痛喔。或者他在撞到地上以前就死了呢?G力?他已經眼前發黑*……

他在大地與空氣流動的聲音中失去意識。


四周一篇漆黑。喬瑟夫眨眨眼,發現還是有一點昏黃的光,於是瞇起眼睛東張西望。

「引路人呢?」少年喊。「我的貝雅德麗采*?」他不太肯定的補充,四周不見人影。

他的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。熟悉的力道。他可以馬上想像出一隻帶著露指手套的手。

「你這麼相信自己會進入天堂嗎?」

是西撒。

「滿合邏輯的啊……」他嘟囊著,轉而換上一種報告喜訊的歡欣語氣。「我可是拯救了大家,贏了瓦姆烏,還把卡茲弄出地面耶。」

「他會飛了?」

「對他會飛——不是。我大概已經把他噴出地球了,掰掰再見,他以後只能不斷向後飄,永遠回不來。」他想西撒聽了應該會笑,接著就聽見他低低的笑聲。

「說吧,我們往哪裡走?」喬瑟夫問。

「真的?不先求我原諒你?」西撒說,語氣和他們上次分別時顯然兩樣。

喬瑟夫差不多還是什麼都看不見,但他依然有別開視線的衝動。

「你原諒我了啊。」他悄聲說。「沒有人會把未來託付給討厭的人。」

西撒哼聲。「我還想聽你求求我呢。」

「你才應該求我吧。」喬瑟夫說。

西撒沒有聽懂。「什麼?」

「你把未來託付給我,還給了我戒指,不是還差正式求婚嗎?」他說得又急又快,然後又換上快活的語氣,「這樣就有三個男人跟我求過婚了耶,好誇張喔你們,明明我這麼帥氣,為什麼吸引到的都不是可愛的小妞呢?」

對方沒有打斷他,他就繼續下去。「這樣不行啊,但是沒辦法,畢竟我們感情最好,那就走吧,婚禮要在哪裡舉行?」

西撒嗤笑出聲,笑聲越來越響亮,喬瑟夫感覺到自己的頭髮被揉亂,像他的師兄每次覺得他是個讓人傷腦筋的弟弟時那樣。「我們沒有要一起走。」他柔聲說。

「什麼?」喬瑟夫吃驚的喊。「我真的要下地獄嗎?」

「也不是。」西撒承認。「你得循著原路折返。」

喬瑟夫眨眨眼,難以置信。「我可是已經死了喔?」
施加於喬瑟夫頭頂的力道加重,搓了他兩下後終於放開。「沒有那麼容易。」

喬瑟夫覺得西撒沒有資格說這種話。


「如果我硬是跟著你走呢?」他問。

西撒拒絕了。「你不該這樣說。」他的口氣有點強硬。「想想你的爺爺奶奶。想想莉莎莉莎老師。」

「那你呢?」喬瑟夫的口氣也硬起來,「你有想過莉莎莉莎老師嗎?」他補上。

「我已經死了。」西撒的語氣很冷靜。「你還太年輕。」

「你只長我兩歲。」

喬瑟夫在生氣,他有生氣的理由,而且西撒得承認自己確實不太站得住腳。「我不是把未來託付給你了嗎?」他試著循循善誘。「你得幫我完成我的夢想。我想結婚,我想要一支足球隊那麼多的孩子,我想在了結上一代的恩怨以後,開創自己的事業。我想要幸福的人生。」

喬瑟夫重重的呼吸,他的確收下了西撒的泡泡,於是不能讓他的夢想隨意破裂。

這有用。儘管西撒不明白為何喬瑟夫不肯回去人間,至少他找到了著力的方向。「你得替我為孩子吹泡泡。給他們講我們的故事。你可以接受我的請託吧,不要傷了他們的心,莉莎莉莎、絲吉Q,所有愛你的人。」

「你會傷心嗎?」喬瑟夫問。

「你不回去的話。」

喬瑟夫最後還是屈服了,順著西撒指給他的方向走。那是光源的反方向。

「我連可以弔念你的依憑都沒有。」他不甘心說。

「你知道那個故事的。」西撒置若罔聞。「不要回頭看*。」

這不公平。喬瑟夫想要回答,再多爭辯幾句,像往常那樣,但他已經走到黑暗的盡頭。他張嘴,然後嗆咳出聲。

周圍一片吵雜。

「他醒了。」他聽見有人這樣說。「問問他要往哪裡去。」

他又咳了幾下,他的臉上一片濕涼,海水的鹹苦充斥口鼻。

「我要回家。」他說。「我要回家。」

他們在威尼斯著陸。


  • 正G力太大會引發黑視症。不過這裡的喬瑟夫也可能只是失血過多。

  • 貝雅德麗采,也就是貝阿朵莉切,是《神曲》之中去往天堂的嚮導,也是但丁暗戀的對象。

  • 冥王答應奧菲斯(Orpheus),讓他帶早逝的妻子回人間,但是回到人間以前都不能回頭。奧菲斯回到人間時馬上回頭張望,落後他一步的妻子卻仍在冥間,並因此失去復活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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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1-04